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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0 19:27

三、近代现代时期的两洋战略
      几天不来，帖子就沉了。这两天忙别的事情，而且也需要再整理一下思路。我觉得有必要谈一谈所谓的历史生态学的问题，这样我们才能走出对日海战以后陷入的悲情主义世界观。这种悲情主义世界的核心就是零和博弈，只会做二择一，事实上最后往往是无可选择，是无所作为的自杀性选择。这一点其实日本最后也走到了这一步，也陷入了悲情主义世界观。而最近网络则给这种悲情主义世界观提供了平台和发酵的空间。当然，鄙人不是一概否认悲情主义存在合理性，而是说悲情主义在特定情况下会挟制和绑架民意，最终导致政府决策偏离理性主义，从而加速危机和现行体制的解体和。这个问题在民国时期特别明显。
      历史生态学的观点是什么？一个是实力原则，这个我们都承认了，而且过分的强调了弱肉强食的一面。还一个是多元共存的原则，这一点我们几乎很少提到。即在食物链顶端的霸主其实是担负着维持整个生态平衡的重要职责的。它肩负这平衡各个物种关系的重要职责。它的掠食其实就是一种维系各种物种种群数量合理平衡的重要活动。换句话说，如果他过度捕食，则失去了中端的猎食者，底端的生物将无限膨胀，生物链将失去平衡，植物环境将收到破坏。另一方面，如果他的数量过少，任由中间层捕食者过度捕食，则中间层将造成彼此失控。
      用这种观点来看一个帝国的兴衰，我们也许就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了。罗马帝国的分崩离析，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解体后，欧洲才出现诸侯国群立的局面。也正是由于罗马帝国的解体。中东的阿拉伯帝国才会膨胀起来，形成东西向的扩张，而整个欧洲面对阿拉伯的势力扩张在中世纪基本采取了防御态势，所谓十字军东征基本就是一群土匪式的攻击行动。而伊斯兰的势力在欧洲形成了钳形攻势，东面进入了西班牙，东面深入到南斯拉夫地区。当然，由于我缺乏那里的历史知识，不太明白，为啥伊斯兰不直捣意大利，这样可以说当时欧洲文明的中心就伊斯兰化了。罗马帝国的碎片化导致欧洲成为伊斯兰帝国蹂躏的对象，而所谓大航海一开始也是欧洲回避伊斯兰世界的一种策略。但这一策略带来了战略上的大转折。那就是发现了所谓的美洲，当然美洲转化欧洲的战略后方还需要几百年的功夫，同时提供大航海，欧洲提升了新的技术，终于从世界的谷底走到了巅峰。因此大家不要忘记，西班牙、英国这些蕞尔小国之所以横行世界，他们都是拥有辽阔的战略后方，西班牙拥有中南美洲，英国拥有北美洲，同时由此开发出来的新的技术，即航海技术体系。将世界从陆地时代转移到海洋时代。这是一个技术体系的升级，此前的帝国如伊斯兰和中国的社会政治经济和军事的体制和技术都是建立在内陆经验基础上的，而面对海洋技术体系的挑战时，大陆就变成了孤岛，而拥有海洋技术优势的一方则具有了战略优势和机动性，即在博弈过程中，即使暂时居于下风也可以全身而退，通过消耗对方实力等待优势向自己倾斜后，再出击，将对方击溃。而陆地帝国在此时则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鸦片战争时，英国的海军其实并不占绝对优势，但它可以在局部地区突破，海军在海洋上的机动性就显示出来。最后英国事实上先后在广州和福建都无功而返，最后在浙江和长江一线撕开了口子，签署了南京条约。如果与大清展开陆地的攻防战，即便当时清军已经十分腐朽，但消耗战也打不过，而且英军的军事优势还没有达到八国联军的程度。
      帝国衰落后，意味着什么呢？意味它不再能够肩负其生态职责。我们现在的许多愤青特别激怒与周边的小国四处投靠的态度，这是小国的生存法则。如果要追究，首先要追究是中国在19世纪中叶的时刻没有担负起维系地区安全的职责。事实上，从明代中期以后，中国基本放弃了南洋。何故，当时大明自顾不暇，和蒙古人搞得不可开交，菲律宾印尼这些地方被西班牙等国占据，大明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管了。唯一关切的就是中南半岛和大明接壤的地方还保留在汉文化圈就行了。其他地方随它去了。因此那些地方以前就没有怎么有效的受到中国的关照，郑和期间短暂的被关照了一下，旋即就放弃了。因此，大家也不必抱怨现在菲律宾和印尼马来这些地方是生番。的确还很生。
   对于很多愤青一再谴责满清的自闭的内陆取向，这一点我也很矛盾。大家其实骨子里有愤青倾向。网络里的穿越小说，往往在宋、明、清三代里，派现代愤青到那个朝代去改天换地，或者是搞改革开放，或者是改朝换代，总之其核心思想是把79年以后中国的政策和西方的历史上的殖民主义、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结合起来。这种超越历史实际的操作将完全改变东亚的政治版图和现状。而且罔顾现实。
   大家要知道资本主义政治体制和封建主义政治体制是不一样的。例如，英国是可以接受北美十三州独立的。但中国是不可以的，而且得一直怀揣着收服失地的情怀。这个情况英国和美国就得你死我活，搞到最后两个国家只能是合并成一个国家世界才能太平，正如东亚的局势，没有真正的和平，大家都憋着一口气，不怀好意的看着对方。例如北宋，被认为是超级忍者神龟，但事实上，它有它的底线，即幽云十六州，这就注定它和契丹在这个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是不可能实现真正的和平。但如果真的契丹把幽云十六这给了北宋，大宋有了幽云十六州，得陇望蜀，又会觊觎辽东，提出汉唐时期汉人即拥有辽东的事实，又会打出恢复汉唐故土的政治口号。其实这都没错，那就形成对契丹的进一步战略优势。而且从汉人角度也有历史和法理依据，当然会步步紧逼。这就能够理解契丹为啥会坚持不放弃十六州。一旦对契丹取得了幽云十六州的优势，则西夏的存在就变得难以忍受了。事情就是这么连环发生的。而这种心理也是导致宋政权在历史关节点上连续误判，导致为了除掉眼前的敌人而引来灭顶之灾。
   东亚大陆的政治生态那就是零和博弈的政治生态，只能有一个大哥大。在这种情况下，内地和蒙古高原形成了二元制的竞争，由此内地几乎无力向海外扩张，而此前多年也东南的海外的战略价值也没有足够引起统治者的兴趣，超过内地。海外殖民是在压力和吸引力下形成的。欧洲是在奥斯曼帝国的屏障下，无法突破，同时又无法拒绝东方的吸引力，这才被迫开拓海洋，而美洲的发现不过是一个副产品。设想如果没有美洲，只有一个浩海的超级太平洋的话，欧洲很可能就悲剧了。首先欧洲的全部的精力就是争夺非洲和印度，当然还有大洋洲，但这几个地方地近奥斯曼帝国和中国，事实上并容易就那么强无声息任由其开发几百年而不引起两大帝国的重视。但美洲地区的确做到了欧洲后花园的作用。另一个就是医学的问题，美洲印第安人的免疫能力对欧洲人而言是十分低下的，现代研究，印第安人绝大部分死于欧洲人带来的传染病，这样为欧洲的殖民清空了场地。相反，非洲和印度则是欧洲人的地狱，那里欧洲人的免疫力低下，到现在欧洲人也无法占据多数。因此他们只能掠夺资源，却无法有效殖民，只有在澳洲可以做到。因此美洲对欧洲的意义不言而喻。
   来看看中国，对抗蒙古成为一个生存性的问题，内地和蒙古经历汉唐宋元的纠缠后，成为不死不休关系。从汉唐的时代看，内地对蒙古采取打压突进的态势，而到了宋元时代，蒙古对内地采取了打压和突进的态势。到了明代。内地已经到了没法不考虑蒙古的问题，而且必须采取举国体制对付蒙古。在汉唐时期，对付蒙古还可以收获丝绸之路的这样的商业和政治的副产品。而由于伊斯兰世界的崛起，他们把这个中间利润垄断了，中亚小国都伊斯兰化了，中西交通阻断。中国在对付蒙古高原时，同时失去了开拓西域的政治和经济战略价值。这也是为什么宋以后内地对付蒙古高原开始转为劣势，这和中亚地区的伊斯兰化有关系。一个性的政治势力崛起后，中亚的势力就不在能够被内地所利用和整合，从而丧失了对付蒙古的战略价值和吸引力。可以说这也是生态战略生态变化后造成的一个结果。别人强大了，会造成你的相对的衰落，事实上，阿拉伯帝国的崛起，就造成了内地在中亚地区影响力的萎缩，造成内地对西北的控制和影响力大幅度衰减。而这有造成内地在西北钳制蒙古势力的能力衰退。要知道，汉唐对蒙古高原取得绝对性优势的基地，都是西域都护府的建立。当然我前面说过，河套地区和阴山地区也是绝对优势的标志，但那往往是结果了。如果没有西域，是控制不了这个突出部位的。休息片刻。
   从大明的角度而言，关注海上丝绸之路需要有足够吸引力。而从经济上说，内地在相当程度上可以自给。然后通过少量的海上贸易的补充就可以满足需要了。如果裂变成五代十国的版图，则无疑，浙江、福建、两广地区的海外贸易的冲动是比较强烈的。当然山东地区和朝鲜、日本的贸易有传统。而南方则和东南亚乃至南洋地区有贸易的交往。发展之中世纪，如果有南方政权，不排除会成为国家性的行为。但事实上我们知道，内地已经形成了政治板块，浙江、福建和两广地区都无法自外于内地的政治游戏。而且一旦他们形成独立的近代的原始资本主义发展，诸位也需要知道，那将会形成新的民族国家认同观念。即即便大家都是汉人和汉文化。但民族国家观念是不同的。这和英联邦差不多。西班牙和中南美洲的殖民地、以及葡萄牙和巴西一样。同样这些沿海地区如果走向了资本主义的海外扩张道路，则很可能形成不同于中国的民族国家认同。当然总还会形成一个大中华文化圈。但最后的关系和现在的大一统模式完全不一样。很多穿越派的愤青一方面想保留满清的大一统模式，一方面想搞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和殖民主义，两难啊。
   这个问题暂时就搁置了。再谈谈大清的没落及其后果。大清没落无非造成两个后果，一是势力范围的被消解，二是自身被侵蚀和解体。势力范围的解体首先是大清自身被侵犯的开始。英国率先攻击只是推到大清的开始，大清的地区领导人的架子还没有完全倒掉。尽管中间大清不断被列前教训，但对周边小弟而言，大清还是个庞然大物。有两个关键性属国丧失标志着大清不在能够成为地区性大国，一是越南，中法战争，中国丧失了对越南的宗主权，导致了中国对整个中南半岛的影响力彻底丧失。一个是中日甲午海战，中国丧失了朝鲜，最后一个帝国的遮羞布被撤掉。中国彻底被周边小国瞧不起。沦为和周边小国一样的境地。甚至还不如，例如泰国，只要巧妙利用战略形势，甚至还能保持相当的体面。远远活得比大清朝有尊严和体面。当时的法国和英国利用泰国作为中南半岛的缓冲国。小国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固然是羞耻，但这是小国的宿命，但帝国和昔日的小弟一样上了案板，不仅为新暴发户所耻笑，就连周边小国也不齿。这就是为啥中国的愤青这么悲情。
   大清没落后，造成区域内的顶级猎食者的真空。在英法俄三大强国的打击下，大清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个时候，区域内的日本获得了出头的机会。我们说过，在大明朝时期，日本曾经试图冒险，但被大明朝灭掉了。安心回家当宅男。而大清的被列强围殴期间，日本乘机成长起来。理论上讲，沙俄在围殴大清的过程中，获得地利之便，它侵蚀中亚、外蒙、和剜掉半个东北（大家注意，传统意义上的东北是满清入关或者是康熙与沙俄划界的大东北，而不是现在的小东北！！！）而英国在亚洲的势力范围重点则是印度，以印度为基地，向东朝中南半岛扩张到缅甸和马来，向中亚突进到阿富汗和沙俄在中亚形成对峙。当然西藏的自然恶劣一直使得这种扩张延后。因此在中国腹地地区，英国只是在香港搞了据点。在远东地区北方很难遏制沙俄，南方难以控制在越南取得立脚点的法国。于是采取了扶植日本的策略。而日本则适应了这个丛林法则。顺势而起。成为英国在东方的看门狗。这是战略上成长空间。
   大清帝国其实还面临的解体的危险。第一个危险就是太平天国的危险。我个人认为即使天国成功，也不太可能去草原，很可能形成的是大明式的疆域。这就造成了事实上的解体。而把蒙古和西部作为和沙俄的缓冲国，而新太平天国则利用这个缓冲来进行内政维新，适应新时代。当然，天国的体制先天不足，连大清都干不过，足以说明大清还有很有生命力。大清克服了第一个分离危机，第二个分离危机就是新疆的阿古柏之乱，这个左宗棠平乱，又解决了西北的问题。这两大战耗尽了大清的元气，但也使得大清的政治遗产得以完整的保存下来。意义不同凡响。前者意味着是汉人试图割裂与少数民族的联系，后者是少数民族试图割裂与内地的关系。不过总的来说，当时的政治体制运作的结果，大家的选择还是统一。在统一的框架下来面对现代的挑战。这结果相当的残酷。因为它意味着大家一起沉沦下去，一起再从谷底爬上来。
   写到这里，我逐渐有一个想法，有些清末穿越小说在清末搞变法，事实上，我觉得可能是要割肉搞变法。即有可能采取和蒙古即西北乃至西藏地区脱离的方式，内地先行变法，所谓脱离有事实和被迫的需要。内地不可能在变法维新的同时，还要肩负维持上述地区的军事和政治负担，一方面财政压力巨大，另一方面，变法时期，内地自身矛盾巨大，不可能同时面对边疆问题以及这些边疆地区背后的列强来对抗。因此必须全力对付内政，完成了政治、经济体制转型后，才能重新走向对外扩张。而此前必须甩包袱。不甩包袱的问题造成了清朝为了维系对上述地区的统治，没法进行改革，即实现君主立宪，改革八旗体制。等到要改的时候，已经错过时机了。至于民国时期再议。
      从某种意义上说大清帝国没有解体，在别的国家看来也算比较幸运的。有些国家认为，至少蒙古、新疆、西藏、乃至东北可以自成一国，这也是李登辉的七块论的一种表达方式。这在现实中不是没有，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就变成了碎片，它的核心部分是土耳其，其他的部分有埃及、伊拉克、沙特、也门、叙利亚、约旦等等。另一个和中国类似的是印度，其实它是一个最可能成为碎片地区，但由于英国为了方便其殖民统治，帮助了印度完成了统一。但理论上讲印度半岛建立十个以上国家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历史不是用来穿越的而是用来反思的。这样我们才能够进步。否则幻想到历史上打败敌人，就像现在被人打败了，就拨转时钟，跑到幼儿园，去把对手暴扁一顿，这样有意思么？这不过是穿着超人衣服的阿Q而已。如果我们的愤青都是这样的，大概我们还得在接受一次甲午海战的结果。

[ 本帖最后由 liushahe001 于 2011-6-26 13: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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